改良女兒經
清·賀瑞麟訂正
【題解】
《改良女兒經》原作者無可考，訂正者賀瑞麟，號清麓，陝西咸陽人，清代中葉教育家。
【原文】
女兒經，仔細聽：早早起，出閨門；燒茶湯，敬雙親。勤梳洗，愛乾淨；學針線，莫懶身。父母駡，莫作聲；哥嫂前，請教訓。火燭事，要小心。穿衣裳，舊如新。做茶飯，要潔淨。凡笑語，莫高聲。人傳話，不要聽。出嫁後，公姑敬 ①。丈夫窮，莫生嗔；夫子貴，莫驕矜。出仕日，勸清政；撫百姓，勸寬仁。我家富，莫欺貧；借物件，就奉承 ②；應他急，感我情。積陰德，貽子孫。夫婦和，家道成。妯娌們，要孝順。鄰舍人，不可輕。親戚來，把茶烹。尊長至，要親敬；粗細茶，要鮮明。公婆言，莫記恨；丈夫說，莫使性。整餚饌 ③，求豐盛；著醬醋，要調勻。用器物，洗潔淨；都說好，賢慧人。夫君話，就順應；不是處，也要禁。事公姑，如捧盈；修己身，如履冰；些小事，莫出門。坐起時，要端正；舉止時，切莫輕。衝撞我，只在心；分尊我，固當敬；分卑我，也莫凌。守淡薄，安本份；他家富，莫眼熱；行嫉妒，損了心。勤治家，過光陰；不伶俐，被人論。若行路，姊在前，妹在後；若飲酒，姆居左 ④，妯居右。公婆在，側邊從；慢開口，勿胡言。齊捧杯，勿先嘗；即能飲，莫盡量；沉醉後，恐顛狂；一失禮，便被談。餚面物，先奉上。骨投地，禮所嚴；動匙箸 ⑤，忌聲響；出席時，隨尊長。客進門，緩緩行；急趨走，恐跌傾；遇著人，就轉身。洗鍾盞，輕輕頓；壇和罐，緊緊封。公姑病，當慇懃；丈夫病，要溫存；爺娘病，時時問。姑兒小，莫見盡 ⑥；叔兒幼，莫理論。里有言，莫外說；外有言，莫內傳。勤紡織，縫衣裳；烹五味，勿先嘗；造酒漿，我當然。無是非，是賢良。姆嬸事，決莫言；若聞知，兩參商 ⑦。伯叔話，休要管；勿卿卿，道短長。孩童鬧，規己子 ⑧；是與非，甚勿理；略不遜，訟自起；公差到，悔則遲；里長到，不可嗔；留飲酒，是人情。早完糧 ⑨，得安寧；些小利，莫見盡；論彼此，俗了人 ⑩；學大方，人自稱。曬東西，也莫輕；穢污衣，尋避靜；恐人見，起非論。他駡我，我不聽；不回言，人自評。升斗上，要公平；買物件，莫虧人。夫君怒，說比論；好言勸，解愁悶；夫駡人，莫齊逞；或不是，陪小心；縱懷憾，看你情；禍自消，福自主。有兒女，不可輕：撫育大，繼宗承；或耕耘，教勤謹；或讀書，莫鄙吝；倘是女，嚴閨門；訓禮義，教孝語；能針黹?，方成人。衣服破，縫幾針；鞋襪破，被人論；是不是，自己尋。為人母，所當慎。奴婢們，也是人；飲食類，一般平；不是處，且寬忍；十分刻，異心生；若太寬，便不遜。最難養，是小人；再叮嚀，更警心。妯娌多，都一心；本等話，莫生嗔。同茶飯，莫吵分；一鬧嚷，四鄰聽；任會說，非為能；吵家的，個個論；公姑鬧，不安寧。各自居，也要命；命不遇，只是貧；那時節，才恥論；這等事，當自忖?。管家娘，更須聽。趕捉牲，莫紛紛。動宰割，忌刀聲。親鍋廚，休錚錚。最不孝，斬先脈?；夫無嗣，勸娶妾；繼宗祀，最為切。遵三從，行四德?；習禮義，難盡說。
【註釋】 ①公姑：公公婆婆。 ②奉承：應允、答應。 ③整餚饌(zhuàn)：做飯菜。 ④姆：嫂子。 ⑤匙箸：湯匙和筷子。 ⑥見盡：計較。 ⑦參商：二星名，參在西，商在東，此出彼沒，互不相見。喻雙方隔絕。 ⑧規：規勸、管教。 ⑨完糧：向國家繳納稅糧。 ⑩俗了人：使人變得庸俗了。 ?針黹(zhǐ)：針線活。 ?忖(cǔn)：思量。 ?斬先脈：斷了祖先的血脈，指無後。 ?三從、四德：封建倫理道德，即在家從父、出嫁從夫、夫死從子；婦德、婦言、婦容、婦功。
【原文】
看古人，多賢德；宜以之，為法則：周姜正母儀，國人盡被格 ①。太姒和眾妾，子孫甚多廣 ②。緹縈朝上書，願婢贖父身 ③。盧氏不避盜，冒刃寧衛姑 ④。侃母斷己發，換酒筵嘉賓 ⑤。村媼識光武，宰雞而謝之 ⑥。烹伏雌，乃是百里妻 ⑦。練裳與竹笥，戴女能自親 ⑧。荊釵並裙布，孟光能安貧 ⑨。
冀夫婦睦，相見如敬賓 ⑩。仲妻止夫召，灌園自食力?。少君更短衣，提瓮出自汲?。御妻能激夫，晏薦遂得封?。唐氏乳邁姑，孝名嘖嘖稱?。孟母能教子，顯揚於後世?。玫英畏賊辱，先自投糞穢?。李氏負夫骨，因牽斷其臂?。令女志誓孀，引刀割其鼻?。億萬賢婦女，罄竹難盡述。賢婦依此教，淑女能聽訓，萬代永標名。
【註釋】 ①太姜是周朝王季的母親，太王的妃子，周文王的祖母，一生貞節、孝順、善於教子，從不違“婦道”。 ②典出《古烈女傳·第一卷·周室三母》：太姒是周文王的妻子，周武王的母親。她精通周禮，周文王很嘉獎她。她平時很會討好她祖婆太姜和婆母太任，以盡“婦道”。當時文王治外，太姒治內，大家稱她為文母。太姒本人生了十個兒子，經過她的精心教育，兒子武王、周公都是最有“美德”的人，太姒則仁明而有德。後人稱太姜、太任(文王母)、太姒為三母。 ③典出《史記·卷十·孝文本記第十》、《前漢書·卷二十三〈刑法志〉》：漢文帝時，有五個女兒而沒兒子的官吏淳於意犯罪被判肉刑。他生氣地說：“盡生女孩，不生男孩，到緊要的時候不頂用。”他的五女緹縈毅然隨父親去長安，並上書給文帝，要求賣身為官婢來贖父親的罪，皇帝因憐憫她，就免了她父親的罪。 ④典出《唐書·卷二百五十·列傳·第一百三十·烈女》：唐朝鄭義宗妻盧氏，讀過些經書，非常孝順婆婆。一夜，強盜來劫舍，家人均都躲藏，唯婆婆走不動，盧氏就護在婆婆身邊，幾乎被強盜打死。事後人們問起，盧氏說：“人與禽獸之不同，人要講仁義。鄰居有事都應去幫助，何況是婆婆呢？若婆婆死了，我也就沒臉活下去了。” ⑤典出《晉書·卷六十五·列傳·第三十六·陶侃》：晉朝陶侃自幼喪父，家境貧窮，在尋陽縣當一小差使。遇一紳士范逵來家做客。他母親就剪下兩縷自己的頭髮賣掉換些酒菜，高高興興地招待客人。范逵離去時，陶侃送出一百多里路。路上范逵問陶侃想不想做官，陶侃說：“當然想，只苦於沒有門路呀。”後經范逵的推薦，陶侃果然做了官。 ⑥典出《資治通鑒·卷十七·漢紀九》：漢武帝微服私訪，夜過桓谷村投宿，向店主要酒喝。店主說：“沒酒，有尿！”並疑為盜賊，於是召集了一群年輕人準備對他行兇。店主妻子則看漢武帝相貌非凡，因勸阻無效，就用酒把店主灌醉綁起來，年輕人也就散了。接著店主妻子殺雞招待客人。第二天，武帝回宮召見店主妻子，賞很多黃金，並封老頭為羽林郎。謝：謝罪。 ⑦典出《風俗通義·佚文·卷三》：周朝平陸人百里奚，字井伯，家貧，長期在外求官。離家時，妻子曾用門閂燒火煮母雞為他送行。日後，因生活困難，他妻子做了秦國相府的洗衣婦。百里奚流浪潦倒中成了奴隸。後秦穆公發現百里奚有才能，用五張羊皮贖回，並讓他做了秦國的宰相。一天，百里奚在堂上彈琴作樂，洗衣婦藉機吟道：“百里奚，五羊皮；憶別時，烹伏雌，炊；今日富貴，忘我為。”百里奚立刻認出前妻，夫婦破鏡重圓。 ⑧典出《後漢書·卷八十三·逸民列傳。第七十三·戴良傳》：漢朝人戴良，祖上顯貴，家中極富，但給五個女兒的嫁妝卻都是些布衣、竹箱之類。女兒們都無怨言，順從安心地過日子。 ⑨典出《後漢書·卷八十三·逸民列傳·第七十三·梁鴻傳》：東漢孟光三十歲未嫁，父親問原因，她提出要嫁給一個象梁鴻一樣“學問淵博”、“品德高尚”的人，後果真嫁給了梁鴻。結婚時孟光樁扮華麗，梁鴻見了不高興，七天沒理她，因此孟光跪下請罪。梁鴻說：“我喜歡一個簡樸的人，穿綢抹粉的我不喜歡。”後來孟光就著布衣與梁鴻隱居。送飯到書房時，舉案與眉平齊，對丈夫百依百順，安貧樂道。後人用以形容夫妻相互敬愛。 ⑩典出《左傳·信公三十三年》：春秋晉國，冀邑人缺夫婦，二人互相恭敬象對待賓客一樣。每次妻子送飯到田間來，都是畢恭畢敬地把飯遞給丈夫，缺也很嚴肅而客氣地接過去。臼季看到後對晉文公說：“恭敬是道德的集中體現，能對人恭敬的人，一定是最有道德的人，具有道德才能治服老百姓。請您用這個人吧！”於是晉文公就讓缺做了下軍大夫。 ?典出《古列女傳·第二卷·楚於陵妻》和《龍文鞭影·下卷·灌園陳定》：戰國時，楚王用重金聘齊人陳仲子(字子終)為宰相。子終對他妻子說：“我如今要做了宰相，往後就能賓客盈門，吃穿不愁了。”妻子則說：“你做了宰相，所能享受的不過也就是這些，但是你卻要天天為楚國擔憂，處在這個亂世，你要干不好，還會保不住性命呢。”於是，子終夫婦逃離隱居，為人種菜去了。 ?典出《後漢書·卷八十四·列女傳·第七十四·鮑宣妻》：鮑宣家貧但好學，老師把女兒少君嫁給了他，並陪送了大批嫁妝。鮑宣對他妻子說：“你在富家生長，而我家貧窮，可不敢接受你這麼多的陪嫁。”少君說：“我父親認為你是一個通曉仁義道德的人，才讓我來侍奉你。當然你說什麼，我就聽什麼。”於是，少君換上短布衣，與鮑宣一同回到家鄉。到鮑宣家，少君拜見了公婆，連忙就去提水、操作家務。 ?典出《史記·卷六十二·管晏列傳第二》和《古列女傳·第二卷·齊相御妻》：春秋時齊國宰相晏嬰外出時，他的車伕驕氣十足，得意洋洋。車伕的妻子從門縫里看到後就提出要離家。車伕問原因，妻說：“晏子身高不滿六尺身為齊國宰相，名聲很大，但舉止卻很謙虛謹慎。而你身高八尺，給人趕車，還盛氣凌人，真沒出息。”車伕接受批評，改正了缺點。晏子知道後，認為車伕能知過改錯，是個人才，就把他推薦給齊景公，當了大夫，並稱他妻子為命婦。 ?典出《唐書·卷一百六十三·列傳·第八十八·柳傳》：唐朝節度史崔的祖母唐夫人，每天在大門的台階下給掉了牙齒的婆婆叩拜，然後就到堂上給她哺乳。婆婆因而能不吃糧食活了好幾年，身體很健康。 ?典出《古列女傳·母儀》和《朱熹·小學集註》：為了讓兒子孟柯有一個好的成人環境，孟母先後三次搬家。住在墳地附近時，孟柯成天模仿哭喪送葬，孟母就帶兒子搬走了。與作商人為鄰時，孟柯又整日模仿作買賣。孟母再次搬到一所學宮旁邊，孟柯就模仿官員、儒生們的樣子，學習拜跪、行禮。孟母認為這才是教子的好地方，就定居下來，送孟柯拜師學習。一次，孟母正在織布，孟柯逃學回家，孟母一怒之下，砍斷了織布機上的機杼，非常生氣他說：“你不好好讀書學禮，就如同織布機斷了機杼一樣，什麼大事也干不成。”從此孟柯苦讀經書，終於成了有名的儒家學者。 ?典出《新增幼學故事瓊林·卷二·新增女子》：唐朝富族韓仲成之女玫英遇賊，恐怕被賊污辱而壞了貞節，就跳到糞坑里，賊見狀就走了。 ?典出《五代史·馮道等傳序》、《五種遣規·閨范》和《列女傳卷二》：五代虢州司戶王凝在外做官，因病死去。妻子李氏帶著兒子和王凝的遺骨回鄉路過開封，客店拒絕接待。李氏因天色已晚不肯走，店主就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出店門。李氏哭道：“我是女人，手被男人拉過了還怎麼守節呀。”於是自己用斧子砍斷了這隻胳膊。 ?典出《三國誌·魏書九·諸夏侯曹傳》：三國時魏國文叔早死，妻子令女想自己年輕又無子，恐家人逼她改嫁，就自己剪光了頭髮。不久家人果然讓她改嫁，她就用刀割掉了自己的兩個耳朵。後來丈夫全家都被司馬氏殺了，叔父強行把她接回家，並託人勸令女改嫁，令女聽後，又把自己的鼻子割掉。並說：“講仁義的人是不能為盛衰存亡而改節變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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